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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善美心灵的“教育诗” 作者:咏樱
在《那畦雪花豆是留给小鸟吃的》的序言中,作家黄恩鹏先生写道:“张平的乡土散文可以看作是一部善美心灵的‘教育诗’:人与人,人与乡土、精神与苦难等等。”这个评价用在《那畦雪花豆是留给小鸟吃的》这本散文集上是十分妥帖的。张平的这部散文集记录了他在村庄的生活,对瓦屋、镰刀、小巷、邮电所、铁轨、耕地、烤烟房、犁、羊圈、草药摊、村完小等事物的回忆和记录,如实呈现了他生命的一段经历,同时,也表现了他对故乡的态度,以及对待生命中看似普通平常的事物的态度。
在这部散文集中,张平叙述了与亲人的联系和对农耕稼穑的认知。他用饱含温度的词语、充满诗意的语言描述了对农耕家园的感知。
他写镰刀:某一时刻,主人望了一眼,将眼神又拐向别处,那一眼是主人的,也是镰刀的。镰刀望一眼,更隐秘,彼此并没有遗忘……对一个农人来说,镰刀就是生活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彼此依恋和需要。主人用镰刀割去金黄的稻谷,收获温饱的生活,没有镰刀,这种收获就难以获得。他写“土箕”:土箕是不能空着,你看我的母亲从菜地起身,一手扣着土箕的弯柄,一边肩头担着木桶,从田埂归来。暮晚,村庄还未谢幕,夕光会折射青菜的水滴,这预示着温暖的晚餐就将开始。是的,盛满菜叶的土箕才有一个家庭温暖的晚餐。这里的“土箕”,盛满了母亲的勤劳和家庭的温暖。他借“土箕”呈现了实在的日子,让人感受到乡村生活的纯朴。他写“犁”:一片田野,只有尖利在穿越,一片田野才会辽阔,碧浪才会翻滚。这语言,多么生动简洁又富有诗意!作者写了“犁”带来的“碧浪”翻滚,因为有“犁”在田地的耕作,才有禾苗的含苞、扬穗,才有丰收的场景;而那些扛着犁具的乡亲,是村庄的建设者,也是依赖土地生活的收获者。他写“箩筐”:对,箩筐是晃动的乳房,你看,那担着谷子在埂道上摇晃的筐子,那不正是丰满,韵味十足的象征?作者是如此富有想象力,在他的眼中,箩筐是“晃动的乳房”,是沉甸甸的收获……
农耕生活在张平的笔下展开,如一幅幅用色和谐的画卷。在这幅画卷中,人和农具是兄弟,是战友,他们彼此依赖,共同创造艰辛而又饱满充实的乡村生活。张平笔下呈现的父亲、母亲和其他的农人,都是友善而勤劳的。他们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耕作,然后,接受土地给予他们的馈赠。这种农耕生活是平淡而实在的,有沉重的记忆,也有愉悦和宁静。作者在字里行间,表达了他对故乡农耕生活的深切依恋。这默默的情思富含了“善”和“美”,如来自乡野的轻风,拂去了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心头的疲倦和焦躁。
作者的“善美”心灵还表现在他对待自然万物的态度上。他对大自然中那些普通而平常的生命,也表现出了真切的关怀。
“自然有灵,万物皆神”,书名《那畦雪花豆是留给小鸟吃的》就令人感动,表现了一个热爱大自然的作者对尘世间卑微生命的关怀。作者在书中写道:“我母亲种的那畦雪花豆留给小鸟,因此,有更多的小鸟飞来。因此,一座村庄应该留一些食物,留一些空间给动物们、植物们,如果这样,大地和谐了,相安无事了。”一畦雪花豆,专门为小鸟而留下,这是人的悲悯情怀的体现。大自然和人应该和睦相处,人与万物是平等的,只有不杀戮、不残害、不破坏大自然中的生命,人才能够为自己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作者笔下所描写的能孵出小鸡仔的老母鸡、能当马儿骑的大鹅、一头能挤出奶汁的老牛、一天到晚合不拢眼的狗,在横梁上筑巢的燕子、忙于织网的蜘蛛……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些普通而卑微的生命,为一个少年孤独而平淡的生活带来喜悦和幻想,让他的身体“也在秘密地织网”。
另外,书中感动我们的还有,即使是生活在幽静偏远的村庄,即使是疾病缠身,张平也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这种执着追求梦想的生活态度和渴望活下去的真诚,有着朴素而动人的元素。张平用自己对待生命和生活的态度教育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梦想和希望。
在村完小教书的日子里,张平每天坚持读书,写作,他的梦想并没有被大山遮挡。他在周末乘三轮车到镇上的“邮电所”,投递他在深夜写的信件。他的生活因为读书和写作而变得丰富多彩,读书驱散了一个人的孤独。疾病带给他奔波的辛苦,可是,他因此认识了很多中药;朋友、同学对他的鼓励和帮助让他倍感温暖,他感觉自己的孤独有了“依靠”。在书中,他写道:“是啊,有哪一个人拒绝得了苦难?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易事。”“然而,一个在病榻上的人,一场雪对他来说,只是在覆盖一些什么。”尽管他感受到了活着的艰难和哀愁,但是,他依然坚强地活着,像村庄中所有那些扎根在土地中的植物一样。
每一人的生命,都是平常的。在书中,张平的叙事节奏是舒缓的,他笔下呈现的事物和生活也是普通的,但是,他对于故乡和生活的热爱是那样深沉,这深沉的情感深深感动了读者,是一部充满善美元素的“教育诗”。
现在,张平终于真正地归于泥土,归于大地。正如书中所写的一样,“一个人的灵魂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的灵魂也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无论他的灵魂去到哪里,他都不会忘记他曾经生活过的故乡,以及那些在故乡坚实的大地上满怀希望地活着的人们!
见文如见人 乡愁永铭记 文/骆金华
为闽北小城邵武有这样一位中国作协会员而骄傲,为拥有如此写作才华的他却英年早逝而叹惋。 ——题记
他来自乡村,笔下的文字充满乡愁,以非虚构的散文记忆农耕生活的印迹。
那些普普通通的农具,在他的眼中充满生命的气息。“土箕是村庄的胳膊和腿,没有土箕相伴,日子是不是不实在了。”“一个人对箩筐没有注入深爱,就会对村庄遗忘迅速。”“我是难以接近一把镰刀的锈色,难以接近弓背的父亲。”一个寻常农家的寻常物件,在今昔不同的生活中产生了联想,浸染了对过去融和邻里关系的温情留恋。一个善良温和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怀旧感,一个细腻敏感的内心才会去体验生活的真谛,才会有这样的文字表达。
纯真的自然孕育出纯真朴实的诗人,那些不经意的时空都存留着诗人的怀想。“霜,行踪是隐秘的,在大地暗下去时,在大家进入梦乡时,它踱着猫的方步,甚至比猫的脚步还柔和,悄悄地在万物不注意时,从天宫降临。”“蚂蚁搬家要下雨,这是真的吗?家具呢?它们什么也没有携带啊,粮仓也不带走吗?卑微的生命,这样解答也是单一的,它们可能也不是赶路,更不是搬家。暴风雨来临之际,它们在进行一次军事演习,以便更好地抵御侵略。”“烟囱是村庄的幻想。”大自然在无声无息地演绎着,它不会告诉你它的目的、它的想法,在岁月更替循环中,它变化着,又不变着,真真实实地袒露着它的一切,人们大都司空见惯,但在诗人的眼中,它总充满着诗情画意,总能产生特别的思考与联想。张平眼中的自然就是这样,他的文字令人为之惊叹、为之叫绝,他怎么能想出这些呢?这些有趣的思想就是有趣的人才能想得出来的呀!“那畦雪花豆是留给小鸟吃的。”阅读这样的文字,为作者的睿智、奇思而折服,学着他去品受自然的趣味,学着他去感受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生命奇妙!
村完小的孤独、宁静,就是一个文人的孤独与宁静。一个生于乡村长于乡村的赤子,回归到村完小。村完小是孤独的,它是乡村的文化站,它是乡村文化人的孤独驿站,它蕴育着乡村的希望与梦想。多少个宁静的夜晚,一个孜孜以求的文化人在冥思求索、在艰难地爬行格子,他的勤苦耕耘通过“小镇邮电所”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开花结果、开枝散叶。“内心的河流隐秘最深的春天,我常常在纸上突围。”他是一个执着者,一个坚定者,一个耐住寂寞者,一个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必上下求索者,一个清醒者。“一把镰刀这样沉重起来,我忽然感觉我已无法承受它的轻了,弟弟也长年在外打工,我已找不到悬空在壁垒的一把镰刀了。我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看到不远处的收割机在迅速地吃掉一片金黄。那些埋藏在金黄之中的身体呢,一把被月光磨亮的镰刀呢?”他清醒地见证着社会的大变迁,他静静地凝视着“寂静的树叶、一棵枫树、铁匠铺、鸟与村庄、弹棉花的人、老家房子、草药摊、虫世界”,他默默地回报着“母亲的那把藤茶叶、父亲修的羊圈、茶山与孤独”,他轻轻地倾听“村庄的声音、农具的呼吸、冬藏的秘密”,他柔柔地做着“耕地梦、石磨梦、谷席的梦”。
他是一个爱做梦的人,一个有梦想的人,一个能将梦想化为现实境界的人。他终将与他的文字一同永生。认不认识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熟不熟悉他也不重要,读他的文就好了,读懂他的文也就认识他了。乡愁永远,思考永在,有趣的人与有趣的世界一样绵远流长。 (注:文中引号内均为张平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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