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之梦——苏州

咏樱

                                                         江南水乡之梦——苏州
                                                               作者：咏樱

       江南水乡苏州，是一个温暖安宁的梦。入梦了，你就不舍得出来，只想一直沉醉其中。
      大年初二，在寒风苦雨中，告别了城市爆竹上天的喧嚣和拜年的琐碎，我和朋友一起登上了去苏州的高铁。
      离开江西之后，视野开始变得开阔。平原和丘陵带给人的是目力所及皆坦途的愉悦。那些散落在平原、田野上的小房子，像是小时候用各种颜色的积木搭起的小屋，显得小巧而亲切，全然没有城市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厦带来的压迫和不适。
      逃离熟悉的地方和惯有的生活轨迹，是城市人放松心灵的一种方式。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关久了，一心想飞上枝头或飞越河流。阅读和旅行都是从现实生活暂时抽离的方式，它们给予我更好地看清世界的一个视角。
                                                                                  一
      大年初二，下午两点多，苏州站。
      我们从苏州站走到地铁口，坐上地铁，直奔诚品书店。
      诚品书店发源于台湾，苏州诚品书店作为大陆唯一的一家诚品书店，它大概是国内外籍原版书最多的书店了。入口处的七十二级的大步梯，直通三楼的诚品书店，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也让人想起了高尔基的名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来这里购书和看书的人很多，人虽多，可是全然没有喧哗和骚动，大家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安静地排队买书、安静地坐着或站着阅读。我喜欢这种安静，是书店本该有的样子。
       如我选择在春节逃离到苏州一样，于这些人而言，这里无疑是一个安放心灵的最好去处。
      诚品书店的创始人是台湾的吴清友先生。在《诚品时光》一书的序文中，他曾回忆创办诚品的初衷：1988年，他深觉自己的渺小、生命的无常，想追寻一处能让身心安顿、心灵停泊的所在，将活了38年的生命归零。于是，他创办了诚品，人生重新启程。当年他没多想，心念也很单纯，就是一个自觉“生命因阅读”而不再失落的个体，想要穷尽己力，为生长的这块土地播下人文、艺术、创意融入生活的种子。
      台湾有幸，有了诚品；苏州有幸，遇见诚品。
      吴清友先生说过一句话：“不爱无诚，不诚无爱，爱是生命存在的主体，一个‘爱’字纵横人的一生。”这句话和他的情怀、智慧一同陪伴着一代代诚品人成长起来。他自己是一个对待生命有着诚恳态度的人，因了这份诚恳，他想到要给现代人一份放松和从容。在这里，我感受到了这份放松和从容。
      台湾有一位很有名的文学家曾讲过，活在当今社会，假使没有一点文学和艺术的涵养，日子是很难从容过下去的。生命终究是我们最重要的关口，而不是生意和钱。确实如此。几年的疫情，加上外面世界的战火和地震，人间的各种天灾人祸让我们感受到生死之间不过隔着一层薄纱。在纷乱和死亡的威胁下，你如何做到从容？自然是需要一点文学和艺术的涵养。有了这种涵养，你的心灵之湖才会澄澈透亮，才会印入天空、山峰和飞鸟的影子。
      离开书店，天色已晚。走出来，外面还在落雨，心却是暖的。

                                                                               二       
      大年初三，上午十点多，平江路。
      因为是春节期间，从全国各地来苏州旅行的人很多，一些有名气的景点如虎丘、拙政园，据说都已人满为患，预约不进，我们只能去古街、古城逛逛。
      逛古街、古城，听评弹，感受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特色，也是非常悠闲自在、愉悦身心的一件事。
      小时候，我背过唐代诗人张继写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那时只觉得这首诗意境美，具体美在哪里，又说不上来。这次来苏州，本来有去寒山寺走走的打算，后来因为行程没有安排好，就取消了。原本一座不大的寺庙，因为一首诗名扬天下，路人皆知，可见文学有时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
      一首诗成就了一个诗人，也带火了一座寺庙。
      今天是大年初三，我们在苏州一个朋友的带领下漫步平江路。朋友说，平江路一定要逛，于是，我们就打车来到平江路，在平江路悠闲地逛起来。
      接待我们的朋友姓陆，是苏州本地人。他一来就告诉我们，一大早跑去陪他101岁的大伯喝早茶，所以赶来得有些迟。我忙说，没关系，是我们打扰你。他的大伯几十年如一日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清晨起来，洗漱完毕，喝上一杯富含多种氨基酸的沙洲优黄。这黄酒可真是好东西，舒筋活血。结果，靠着这个好习惯，老人家健健康康活到了101岁，红光满面，脚步稳健。
       黄酒之于白干，虽然没有那么浓烈，却正合了江南水乡人的性格——细腻、温婉、柔韧。
       在平江路，朋友带我们在一家小店喝了咖啡，吃了“鸡脚旮旯”卤制的松软的鸡脚，然后，我们顺着人流漫步在平江路上。这时，我突然听到从路边一家小店里传来一阵动听的唱腔，于是，我们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横匾上题写了“清语堂”三个字，原来，是一家可以听苏州评弹的店。
      推门进去，前一波客人刚好出来。里面地方不大，大概摆放了八九张方桌。前来听评弹的客人很多，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停过；外边还有人探头探脑在一旁等着。这里一个座位一杯茶收38元，点曲目要另外收钱，一两百元不等。我们刚坐下，就有人上来倒茶水。是茉莉花茶，随着茶在杯中翻滚，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清雅的香气。
      我细细打量着坐在台上表演的两位艺人。男的着长衫，弹着三弦。他身材匀称瘦长，长相俊美，鼻梁高挺。女的着旗袍，手持琵琶。旗袍裹住她丰腴的身体，似端午扎好的粽子一般鼓鼓囊囊。她的面盘很圆，如十五头顶的月亮一般。从长相上说，女的比男的差了许多。但是，她一弹琵琶，一张口，我立刻被惊艳到了。她唱《新木兰辞》，声音慷慨昂扬，富于变化，表情生动，比男艺人的演唱好了许多。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容貌这东西是天生的，而表演，得下多少苦功夫，才能让人拍案叫绝！
      唱完《新木兰辞》，两个人又合作表演了两首清雅的小调，其中一首是我熟悉的《好一朵茉莉花》。这首歌用吴侬软语唱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软软糯糯的，滋味如同元宵节吃的汤圆一般。甜而不腻，值得回味。
      评弹的特点是慢和委婉，听的人得静下心来去品味。心静下来了，才能感受到无论是艺人的唱功、还是琵琶的弹奏、三弦的衬托都有滋有味。所谓“宁静致远”，有了当下的静，才会有更深远的收获。
      听完出来，已是中午。朋友带着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饭馆吃比较地道的苏州菜。朋友说，过节，喝点小酒，就喝苏州产的沙洲优黄六年陈。我当即回应：好的呀，我正想尝尝沙洲优黄的滋味。一瓶黄酒上来，朋友给我们每人倒上一杯，我一喝，味道不错，一股很纯正的馥郁芳香。
      大年初三，我们用苏州的沙洲优黄给了彼此祝福：新年快乐，兔年大吉！

                                                                                 三
      大年初五，上午九点多，甪直古镇。
      在苏州，一定要去古镇走走。在古镇，你可以看到枕河人家的生活。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丝竹悠扬，这些都是古镇的标配。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一街一巷都是如此的平常，没有经过翻新的一间间小店铺如一个个邻家女孩一般，让人觉得可以走进细看而不会冒犯什么。
      古镇就是如此，没有大城市的华美衣裳，却自有一种清淡的韵味。然而，平常归平常，那伸手可捕捉到的烟火气和深入到骨子里的质朴、从容却真正抓住了被生活的洪流牵引得团团转的人们的心。
      来到这里，你就是来放松的。就是来看一眼小桥、流水、乌篷船，就是来做一个普通人的。你卸下了往日里的防备和疲倦，终于可以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这是一种多好的放松啊！
      人们都说，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谁也不让认识你。你可以嘴里嚼着一个冰糖葫芦在青石板上慢慢地踱着，也可以坐在桥头看风景，还可以穿过一个个的小巷去寻找一些你喜欢的小物件。总之，在这种没有汽笛和喇叭鸣响的地方，你不用匆忙赶路，你可以安放自己的心，一颗被生活打磨得有些粗糙的心。
       在生活中，我常常被生活中的琐事牵绊，感到自己的一颗心悬在空中。它应该被放下，一直悬着，它也会累啊。
      在这里，我们找到了叶圣陶先生纪念馆。我不仅参观了纪念馆，更重要的是，我在他的墓地前鞠了三个躬。我为什么要鞠躬？因为他叶圣陶先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不论是他的人品、学识，还是他坚守自己内心的态度，都让我敬仰。
      叶圣陶先生墓前纪念亭题名“未厌”，用的是他自己的座右铭。他曾把自己的书斋题名为“未厌居”，还解释说，他在任何情况下，对人世总抱着希望，决不“厌世”，而对工作则永不“厌足”，所以取了这个意义双关的斋名。纪念亭以“未厌”为名，概括了叶老先生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可谓意义深长。
       活在人间，我们每个人对人世都应“总抱着希望”。不论遇到什么挫折坎坷，天灾人祸，你都要明白，抬脚跨过去才可以迎来希望。就像黎明的到来，总要经过那一阵最浓重的黑暗。
        生活是坏的，也是好的。如果你最终守住自己的心，它就是好的。
       告别了甪直古镇，告别了苏州，我的心似乎依然留在了那里。这个温暖的城市，用她轻柔的手抚慰着我。她用一个个美好的瞬间告诉我，生命不是一辆奔驰的列车，总在一路向前，有时放慢速度，才会收获更多的风景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