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斌-摩诃无量 于 2025-11-30 14:14 编辑
家乡的烟火气
不知从什么年代起，远离故土的旅人游子大多都会将心里黯黯的乡愁与家乡的从小吃到大的食物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味觉和嗅觉的记忆成为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印记。每每你在回忆童年的那些光景，或许会不经意地翻起这些印记，这又成为了将过去时日镀上的一层釉色，温润柔和，细品中让人心头泛起丝丝甜意。 行走在江湖，与生人谈及你故乡的美食，那人有如恍然大悟，你是某某地方的人吧？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家乡的美食此刻成为你人生归属的标签，也是你闯荡天涯的名片。 相比于城市，农村的三餐更有着诗意和情趣。你在田头辛勤劳作，身困体乏，回望村间错落有致的房屋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想到自己一天的劳累能够得到酬慰，那是一种最踏实、最温暖的安心感。 家乡的房屋都是紧邻着的，“远亲不如近邻”嘛，在那个生活艰难的年代，大家都想能有个依靠，互相依偎，互相帮衬。乡邻们如果家里有一些珍贵的食物，都是要给邻居们分享的。我家邻居的大哥夏天贩卖冰棒，剩下的也都分送给我们几家，还有蜂蜜，花饼，蘑菇……这些食品在现在相对富裕生活的里，已经算不得美味珍馐，但在那时已经是最赤诚的、最善意的表达啦。 春社，是家乡很隆重的节庆。这个时候的田野里满是绿绿的鼠曲草，人们会提着篮子一片一片的采摘。晒干、揉搓，拌进粳米饭里，包着香菇、竹笋、熏肉、芋丝等等，唤作“包糍”。蒸熟后，咬上一口，满嘴生香，油脂在舌上流转，美味直冲天灵盖。沿山镇为此还开设了一年一度的“包糍节”，规模颇为宏大，人气颇为鼎盛，已经成为邵武文旅的一个招牌。话题回说，鼠曲草能吃！我们已经无从考证是哪位先人发现的，或许在缺少粮食的古代，鼠曲草代替了一部分粮食的功能，化作人们维持生存的营养，也让人不能不佩服先民们的生存智慧。 邵武人过端午节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在一摞一摞的粽子的美味里度过。乡民们一般会在前一天将粽叶和糯米用水浸泡，大多数人家都会做上几斗米，以示隆重。我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碱味的粽子，反正在我的记忆里，我家每年都会做上很多的碱味粽子。这个碱是过滤过草木灰的水，用此做出的碱粽，煮过之后，粽内有种浅浅的灰色，味道独特。不仅于此，家乡还有在米粉粽，是用米粉和咸肉做的，咸香可口，应该也是邵武特有的吧。吃不完的，都会挂在房柱上，阴干，可以保存很久而不变质，亲戚们会互相赠送，虽然味道基本都一致，但是，这算是节庆里的互相祝福，或是和睦关系的表征，甚至是互通有无、互相帮助的承诺。 农历七月七，家乡是要做油饼和油糍还有一种我们称作“炸门扣”的面食。我小的时候，几乎是没见过什么“调和油”的，一般都是用菜籽油，家里条件好的会用昂贵的山茶油。油饼是用米浆和着葱花炸的，现在已经是邵武早餐里的寻常食品了。油糍是甜的，是用糯米做成圆形的糍粑在放进油里炸的，口感软糯有粘性，外层酥脆饱含油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炸门扣”是在面粉里掺着糖水切成长条状，中间割一条缝，将另一端从缝里翻转，有点像栓门的“门扣”，由此得名。这个食品是做的数量最多的，因为很好保存，我家每年都要做满满一铁皮箱。哪天嘴馋了，我们小孩就从箱里拿出几个，作为零食，对付一下。时隔二十多年，城里已经不是这么过七月七的了，往往只是大家围坐一起吃一桌席便是过节。已然没有这一特色的风格，更像是程式化的应付，趣味迥变，毫无文化气息。 年末入冬，家乡迎来了最甜蜜的时刻，这时候，几乎家家都会熬煮麦芽糖。每家的母亲都会在十几天前浸上一笸箩的小麦，待到麦芽长出了几公分长，即可放入大锅里熬煮、滤汁，滤出满满一锅浅青色的麦汁，然后就是漫长的熬糖时间。是要从清早熬到第二天临晨，要控制火候，不断的添柴。小时候的我，体会不到大人辛苦，眼里只有对这一甜蜜的渴望。一味地转进厨房，拉扯着母亲的衣角，“糖好了没？糖好了没？”母亲只是轻声安慰我，“快了快了，你先去睡觉，好了我给你盛一碗”。现在回想起，真想打那时候自己的屁股，太不懂事了！待到焦黄色的糖浆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宣告着麦芽糖成了。之后，母亲会请来邻家阿婆、阿姨来帮忙做麦芽糖的糕点。有一种是将大米放进沙子里在铁锅里炒熟，变成爆米花，然后和着融化的麦芽糖切成片状，我们叫它“炒米”。还有是将麦芽糖扯成条状，沾染爆米花和芝麻，用剪刀剪成一个一个的，我们叫它“白糖”。现在城里随时能买到“炒米”和“白糖”，但是少了当年的那份满心期待，这种俯拾皆是的富足反而失去了一种弥足珍贵的、无以名状的香甜。 邵武人是好吃的，行走在邵武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菜馆、饭店。他们涵盖了全国各地的风格，也有邵武本地的特色菜肴，算的上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了。对于吃，各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有的人纯粹就是为了味道好吃；有的人只是出于社交的目的，对菜品根本就不在乎；有的人确确实实地追求舌尖上的品位。如今邵武儿女也遍布全国，身在他乡，回望故乡，也会不时地想起“包糍”、“碱粽”、“炸门扣”、“炒米”的美味。而这美味伴生在那对家乡隐隐的回忆中，成为了乡愁，深沉、绵长……
张斌 于邵武 2025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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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30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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