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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01
那年，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江南小城——苏州，一个美如诗画的地方。我看见桃花坞前的小溪上泛着乌篷小船，船夫披着蓑衣在船头吸烟。乌篷缓缓顺流而下，不知道小溪的尽头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沿着河岸边走，漫无目的地走，不问路，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一年，毕竟我还太年轻，刚刚毕业，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有了这样一个为期一周的培训机会。兜里没有足够的钱，甚至连来回的路费都是父母的预支，我像所有的毕业生，除了满腔的热血，再无其他。
路过观前街，听说这里是苏州的繁华聚集地，我背着一个PU皮制的包包，总觉得身上的学生装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人潮涌动，我被一群路人拥挤到路边，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有勇气回到主街上。
靠着街边走，沟沟巷巷里有几家装修简约的旗袍店，我这才下意识地想起，像苏州这样的丝绸之都，旗袍应该是一个文化圈的代表。沿街边的几家不太敢去，于是绕着小巷一直进去，路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幽静。
终于，我看到街边拐角处的一家只有十多平方米的小店，窗明几净，透明的玻璃窗上是惬意又随意的喷绘，这里的确是我曾在书上看到过的江南，几分舒适，几分安逸。
进店，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彩虹般的绚丽。婀娜的旗袍大胆地展示着各色各样的花朵，牡丹随处可见，荷花的气质跃然衣上，最美的要数花下的几条锦鲤，栩栩如生，让人挪不开眼。
我的目光流转着，却最终落在一件月光色的旗袍上，那是清晖洒下的颜色，碰巧弥漫了旗袍上右侧的那只垂首的猫，那双眼睛是那样活灵活现，仿佛它一瞬不瞬望着的那只鱼已是它的囊中之物，可再仔细看，它的前爪轻轻向上勾起，似是想要触摸什么，眼神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不，我想方才我误会了，这绣花上的猫和鱼俨然是一对可望而不可及的恋人，鱼儿跃起，安静凝望着，这一刻，足矣。
我驻足凝眸，一时间竟出了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坐在展示窗前的你。要不是你故意轻咳出声，我几乎要以为这是间无人看管的小店，只因这周遭的空气静的好像凝固的冰，倒不知是我的突然造访打破了这番宁静，还是这番宁静撩拨了我无波无澜的心？
你站起身，阳光恰巧洒在你白衬衫的衣领上，我被你的动静惊醒，抬头，望你，又碰巧与你的眼神相遇。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极了我曾经在高山顶上看见的星星。
“喜欢？”你问，声音淡而轻，像风，微风。
“嗯。”我答，声音里竟有几分颤抖和羞涩。
“试试？”你说，转身用衣叉取下旗袍递给我，然后又是温暖地笑。
我伸手接过，却不小心触碰到你的手背，微凉，像一泓泉，流淌进我的心里。我迅速抽回手，拿着旗袍转头进入更衣间，关上门的一霎那，我突然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02
“很好看！”我站在镜子前，听见你在身后说。声音提高了一些，磁性不减。
我不置可否，专注打量镜中的自己，我从未尝试过月光色，总觉得太过奢华，今天一试才知道，奢华原本就是一场不够了解的误会。
“谢谢，多少钱？”我承认自己很喜欢，也觉得它很适合我，可是……我囊中羞涩。
“纯手工的，不讲价，三百。”你说着，便转身到前台打算拿袋子。
这样的手感和样式，三百的确不算贵的，我下意识攥紧了旗袍边的那只猫，又低头看着跃出水面的那只鱼，天知道我有多心动，只是我真的没有足够的钱，或者说，我有三百，但是那是我接下来几天的伙食费了。
一时间的僵持让气氛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你似乎看到了我眼里流露的为难，你转身，对着手机说了几句，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我听不清你们说了什么，只觉得你当时的脸色特别差，甚至似乎还起了一些争执。
我换下旗袍，悄悄地放在柜台上，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走到转角，我又回头看那个透明的橱窗，安静而明亮，你正握着那件让我心心念念的旗袍焦急地冲到门口左顾右盼。我突然极度不安与不舍，只是让我不安和不舍的，仅仅是那件让我求而不得的旗袍吗？
03
如果故事只是定格在这里，或许我会带着那份不安和不舍离开那个江南小城，然后让岁月的流转渐渐模糊那个让我一瞬间心动的身影，可是老天眷顾，竟又让我遇见他。
在苏州的第七天晚上，培训课程结束，我一个人从平江路漫步而下，这是在苏州的最后一晚，我要按照和自己的约定，去山塘街，追寻苏州的最后一个梦。
一路奔着猫空去，这是我的惯例，只要所到的城市有猫空，那么无论多晚无论多赶，我都要去，那是我的梦想，我又要去给未来的自己写一封信，像以前那么多次一样，去猫的天空之城，写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只是这一次，我想为他记上一笔。
猫空的气氛依旧宁静和谐，一整面墙的明信片，画着各种花，各种风景，承载着很多很多年轻的梦，无论梦那端的生命是否还是一支青春的歌。
选择一张明信片，风景是苏州的小桥流水，还有小桥之下流水之上漾起清波的乌篷。拿起笔，我轻轻写下：
每一个邂逅，
都是前世的福报。
或在街头，
或在转角。
感恩遇见，
我会珍藏这份美好。
04
写好地址放入寄往三年后的格子里，不知三年后的自己是否还会记得在苏州的短暂里，曾遇见一个让我怦然心动的你。
转身，竟一眼瞥见你，还是白衬衫，鼻梁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镜。我喜欢你看书的样子，专注认真，目光如缠绵悱恻的流水，温婉柔情。
不想打招呼，除了相遇那天的尴尬，更多的是不想打扰那份来之不易的宁静。或者我并不知道，打破了那份波澜不惊后，我要如何收场，毕竟这世界上有太多美好，却只有很少我们可以拥有和得到。
离开猫空，月亮已经在头顶发亮，漫天的星光洒下，临街的店铺正播放着love me tender，其实这样，就很美很好。
05
五天后，我在另一个城市收到了一个来自苏州的包裹，竟是那件月光色的旗袍，只有我的地址，没有落款。猫还是望着鱼，鱼跃出水面，也凝望着猫。我突然明白了它们可望而不可即的眼神，也明白了在猫空的那个晚上，你眼中缠绵悱恻的温婉。
那件旗袍一直挂在衣橱里，很多年都不敢再碰，我想那是我的初恋，是我的怦然心动，也是我来不及实现的梦。直到这么多年后，再想穿它，身材却已没了最初的曲线，我想这大概就是人生的一种遗憾，最美的时光错过了最合时宜的东西，等我再想拾起，却已经不适合自己。
蛩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本文首发个人微信公众号“谷猫柠”，首发地址：https://mp.weixin.qq.com/s/TOr2MPbIS_G_KN_qvfDi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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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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