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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拉萨呆了两天，每天往返于八廓街和旅馆之间。她并不是在寻找什么，她是在一件件的丢下。 他要去普兰，在拉萨停留了两天没有找到能一起出发的旅伴，旅馆留言板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信息，但几乎都是寻伴去珠峰和就近的纳木错的。 玛吉阿米，她和他相对而坐。 他说，我可以自己去。 他们是在驴友网站上认识的，刚好时间合适，目的地合适，就结伴来了西藏，当时她在成都，他在北京。 在到达拉萨的这两天里，这是他们的头回碰面。 她这次是第12次进藏，除了上次是先到的昆沙，其余的都是先抵达的拉萨。 他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疼痛，一种将死的切肤之痛，我喜欢火车，爱这条铁路，我每次在路上都能拍到震颤自己的风景，但那次我不认为我还剩很多时间。 她语调清淡，跟她描述的有关生死的内容极不相符，仿佛死对她来说，仅仅是个与苦难告别的仪式。 她那天穿着一身宽大的接近夸张的衣服，藏青色的麻布上衣，和一条微皱的黑色长裙，露出一节白皙的脚踝。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青稞酒，顿觉苦涩无比。母亲自杀的时候她在拉萨，父亲没有等她回来就匆匆的将母亲火化了。她在家附近逗留了两天就又回到了西藏，但是刚进藏就被抬着出来了。 是肺水肿。一个欧洲旅行团在路上发现了她。 父亲来医院缴足了费用就离开了，没有看她一眼。 你如果去普兰，我可以与你同行，她忽然说。 他为她点了一份巴拉巴尼端上来了，他不经意的挪动着跟前的盘子，说，你没有这个计划的吧。 她说，我没有任何计划！ 他看到她的眸子里泛起了光，在背后土黄色墙壁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清亮。从耳后散下一缕细长的发丝，将她的脸分成了两个部分，他忽然觉得这两部分都不是她自己。 她一头蓬松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她总喜欢用右手将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但是很快又耷拉了下来，她一直重复这个无意义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她始终让自己区别与周遭的人群，不喜欢与人搭讪。她就是这么个淡淡的女子，她的世界寂然不动，却总能用自己的一成不变的规律应对一些突如其来的变化。她对身边的一切逐渐的失去了兴趣，人和事。她从不主动询问一些他人的事情，哪怕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但对眼前的他，仿佛有点不能自持。 她说，我在狮泉河的半个月，你猜我每天必须做的事情是什么？ 说完她狡黠的笑了下。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原来她左脸颊上有一个酒窝，右脸却没有。并不十分好看的脸上还有几丝皱纹，但并不影响她的素净。 他说，看石狮子吧。 她惊讶的看着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用她那干瘦的手又捋了下额前的头发，两手交叉于胸前，说，我每天都去看石狮子，然后沿着班公柳一直走到底，再走回来。 说完她深深的埋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了句，普兰，不好去。 他摆弄着手边的打火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乱如麻。 他说，我不是非去不可。 她说，你是非去不可。 他正坐了下，拿起打火机塞进口袋又掏了出来，想极力掩饰被看穿后的不安。他看了看周围，邻桌是两个韩国人，正在大口的吃着美食，更远处还有几个欧洲客，还有面色深暗的分不清国家的黑人，他们在摆弄自己的相机，互相交换分享，他忽然觉得自己失态了，在这个女人面前。 他说，那边风大，我..不是，你，也许不适合前往。 她说，我是去普兰的路上晕倒的。 她认为自己大脑出现了问题，紧紧纠缠着自己的思想，不是大脑发出的正确信号。因为失去，所以悲伤在无限的膨胀，潜意识爆发，最终淹没了心智。她也差点为此送命。 他说，明天早上，我在你旅馆门口等你。 她拿起一块冰糖，放在嘴里，嚼着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很快被表演者的吉他声覆盖。只看见她的脸在这个喧闹的世界表演着一幕略带哀伤的哑剧。 自拉萨西行经日喀则，萨嘎，到达普兰。 一路上的风景，在她眼里，怎么都是破败。 那天风大得异常，两人出门的时候，得知他们要去转山，旅馆老板还好心的建议他们择日再去，但他们还是去了。 冈仁波齐峰是公认的神山，每年都有成千山万的朝圣者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说，转一圈可以洗去一生的罪恶咧。 他说，那我们转一小圈，洗去半生罪恶吧。 但是那天他们还是选择了以冈底斯山为核心的大环山线路。路上陆陆续续的能碰到一些虔诚的朝圣者，他们大多是磕长头的藏民。 他们没有选择背夫和牦牛，山路逐渐倾斜，但此时的风力依然不减。她眉头微蹙，明显有点吃力。但她依然保持匀速的脚步，丝毫没有减慢。他停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一根拐杖，调好长度递给了她。她接过拐杖，和他并肩走了上去。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同时也寒冷得让人忍不住打起哆嗦。被汗湿的贴身衣物还没来得及捂干就被这严寒冻上了。她坐在折叠凳上从包里拿出一件又一件衣物套在身上，还是觉得冷得异常。他支好帐篷招呼她过去，她赶紧钻进了帐篷。他从外面帮她拉上了拉链，围着帐篷四周转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了才赶忙搭起了自己的帐篷。 那一夜，寒风呼啸，不绝于耳。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她醒了，发现自己身上凌乱的套了10多件衣服，她莫名的笑了下，很快又收了回来。快到自己都没来得及发现。 远处的微光把群山照亮了，荒凉的世界从刚才起有了一抹除黑灰之外的颜色。她陷入了沉思。她忽的想起在八廓街的那两天的画面。身边的人群，如同飞沙一般快速闪过，陌生的语言，陌生的脸孔，人们都在进行着乏味的搭讪与被搭讪，介绍自己的姓名，国籍，聊得更多的就把自己的来历背景都详细的介绍一遍。她用蹩脚的英语跟一名热情的外国人说了两句之后，就匆匆用sorry结尾了，转身便迅速的忘记了这名游客的姓名以及长相。仿佛是一种来自内心的隔离，她不知道是他们隔离了自己，还是自己将他们隔离，总之她觉得自己与这个五彩斑斓的世间渐行渐远了。 昏暗的光线中出现了个人影，是他。 他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几乎所有的阳光。这一改变使得她突然目眩，定下神来，看见了他的笑脸，而他背后的整片阳光，黯淡了。 他同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凌乱的套了好几件衣服，她又笑了下。 吃完东西，他们继续上路了。 一路无言。 走到了玛尼堆。她放下包，拿出相机绕着圈儿进行拍摄。他站在原地，忘了放下背包。 她说，你猜猜这个玛尼堆有多少块石头？ 他说，呵，你打算等着我数完再下山么？ 她说，两块。 他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但她并没有说下去，继续认真的拍摄。 下山的路平坦多了，这天两人还是选择在河边扎营。她帮着他一起。 帐篷支好后，两人坐在河边。许是觉得气氛尴尬， 他说，你冷吗？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不停的搓着双手，他想着当她说冷的时候，他就预备生一堆火。 她说，不冷。 随后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身后昏黄的灯光，将眼前映衬的一片黑蓝，河面泛着幽幽的白光。微风拂过，将一片白光撕成无数条细小的白光。好像被炸开的烟火，很快的闪耀，又很快的陨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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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10-22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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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2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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