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罢宫花满壁 朝回牙笏盈床
——和平古镇上官世家 罡风
2009年4月4日、5日二天,福建邵武和平古镇坎下村前山坪一座古老的家庙前聚集了来自邵武、南平、光泽、泰宁、建宁、三明、连城、上杭、宁化等县市的400多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复姓——上官。家庙正举行纪念先祖上官洎诞辰1190周年暨清明祭祖活动。
一般宗族都有祠堂,而名曰家庙者先祖必有不同凡响的辉煌,和平古镇上官家族当之无愧。且让我们从近千年前的一桩状元公案说起。
一、 熙宁朝状元公案
熙宁三年三月(1070年),三百多殿试试卷摞成高高的一堆,放在崇政殿的御案上。宋神宗赵顼坐在御椅上,手执朱笔,亲自检阅试卷,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主持殿试。宋朝的第六代皇帝,此时不过二十二岁,身上有着年轻人特有的伴着稚嫩的朝气。殿试的考官们屏声侍立在殿中。“陛下,殿试的第一名,臣等商议,取的是上官均,第二名,是叶祖洽。”殿试编排官苏轼欠身禀道。初考官吕惠卿等人定叶祖洽第一,上官均第二;复考的考官是宋敏求、刘玢,他们列上官均第一;然后考官吴冲卿等人又反过来,按吕惠卿的名单上奏;但是考官苏轼等人反对,于是另编排了一份上官均第一、叶祖洽第二的名单上报。考官们意见不一,只好由皇上定夺。皇帝目视同平章事陈升之,却是要求:“宰相给朕读读叶祖洽的策论。”陈升之小心地捧起一份试卷,高声读道:“祖宗多因循苟且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赵顼静静倾听,待陈升之抑扬顿挫地读完,忍不住夸赞道:“这个人很有见识,最难得的是能够体会朕变法图强的用心,这叶祖洽的见识,朕以为在上官均之上,朕决定取他为状元。”“陛下!”苏轼大步出列,高声反对道:“臣以为不可,叶祖洽诋毁祖宗,怎么可以做状元?”赵顼一怔,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参知政事王安石。王安石缓缓出列,从容说道:“陛下,叶祖洽为状元并无不妥。”赵顼说道:“朕意已决,便定叶祖洽为状元!”“陛下英明!”一片顺从的祝颂声淹没了苏轼的难堪。赵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从他任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主持变法以来,席卷朝野的新旧两党的斗争之风,已经刮到了这次的殿试之中。
新旧党争是北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围绕王安石变法所引发的一场党争。 新党支持新政,旧党反對新政。 新政雖切中時弊,然朝中守舊大臣極力反對,其中不乏有影響力的人物,如韓琦、司馬光、歐陽修、蘇軾等,王安石唯有引用呂惠卿、曾布、章惇及韓絳等新人。新旧党爭前後凡五十餘年,對北宋的政治產生极大影響。 由於新、舊兩党更迭執政,王安石曾两度退职,新政时行时废,臣民无所适从。 党争最初因为政见不同而起,后来演变成排除异己的夺权之争。到了徽宗时期,蔡京当政,与宦官童贯等勾结,立「元佑党人碑」,将司马光等人一一定为奸党,碑上有名者永不复用。这场状元之争,无非是党争的缩影,博弈双方,全是当时名流,一代天骄,千年后提起来还是响当当的人物。有人说北宋亡与王安石改革,错也不错。改革为了国富民强,王安石的举措事实证明大多是正确的,可以说道路是曲折的,前途还是光明的,国不会因此而亡,而是更加繁荣昌盛。但王安石变法带来一个巨大的副作用:党争,长达五十年没完没了的党争。新党旧党意气用事,相互攻击,结果小人如蔡京等左右逢源,大行其道。可以说北宋亡于党争。现在想想我们邓公伟大地指出:鼓励干,允许看,不争论。是何等英明!叶祖洽文中“祖宗多因循苟简之政,陛下即位,谋而新之。”当然会引起雄心勃勃想作一番事业的神宗的共鸣,也讨王安石、吕惠卿这批改革家的欢心。苏轼愤愤不平,写了一篇《答进士策》献给神宗,这位笔力雄健的一流大作家,批判叶祖洽这个小人物说:“祖洽诋祖宗以媚时君,而魁多士,何以正风化?”。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场状元之争的两位主角叶祖洽、上官均不论是新党旧党,双双光荣上了党人碑。
事情还没完,状元风波留下了长长的尾声。到了哲宗朝,高太后听政,司马光、吕公著等守旧派上台,排斥变法人士。1087年,叶祖洽由兵部郎中改授礼部郎中时,遇到了麻烦,给事中赵君锡封驳反对,重新翻出叶祖洽近20年前的考卷,说叶祖洽说“祖宗多因循苟简之政”是讥讪宗庙,诽谤朝廷,要从严治罪。 哲宗交苏轼、苏辙和刘玢等人定议,这几人正好是当时反对叶祖洽中状元最力的人。看架势,哲宗皇帝分明是准备借刀杀人,让敌人来收拾叶祖洽。但苏东坡说是找不到诽谤的句子,仅仅是“祖洽学术浅暗,议论乖谬。若谓之讥讪宗庙,则亦不可。” 帮叶祖洽安然度过危机。叶祖洽自己心里明白,上书自辩时,他便将考卷上原来的句子偷偷改为:“祖宗以来至于今,纪纲制度,比之前古亦有因循未举之处。”语气和缓了许多,关键的“苟简”二字,不再使用。苏轼是反对变法的,叶祖洽是拥护变法的,两人的政治见解完全不同,难为可贵的是苏轼就事论事,没有因政治派系敌对而打击报复,落井下石。涉及到文字狱,他却给叶祖洽定性为议论乖谬,后退了一大步,等于救护了叶祖洽。从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出苏东坡的胸怀。
科举时代,最荣耀的莫过于高中状元。这富于戏剧性的熙宁三年状元之争,竟罕见地发生在同为邵武军的叶祖洽和上官均两人之间。上官均是邵武和平人,叶祖洽是泰宁人,当时泰宁属邵武军,和平与泰宁,只有20来公里,两人既是同学,又是同乡,所不同的只是高考作文观点不同。但历史却以他们今后的人生道路证明苏轼眼光独到:屈居榜眼的上官均以他突出的政绩成为两宋名宦,书写了光彩的人生,《宋史》本传痒痒数千言,《邵武府志》更是引为家乡的荣耀;高中状元的叶祖洽却因碌碌无为和阿谀奉承被列入《邵武府志》的奸佞传。在各种史籍中也并不荣耀:乾隆版《泰宁县志》修志的同乡前辈“为尊者讳”,隐恶扬善,为他作传归入“文苑”,明显文不对题,因为他并不以文学知名,更奇怪的是只有仅仅57个字,?《八闽通志》将他归入“人物”,77字,都比《宋史》有他的本传499字少。哲宗说他“不可大用”,徽宗 “怒其躁妄”。顺便说一句叶祖洽对他家乡的最大贡献,是请哲宗皇帝给了泰宁今天这个县名,泰宁原名归化。
我们这位屈居榜眼的上官均就是来自古镇和平的上官家族。但他绝不是这一家族的唯一荣耀,在他之前和在他之后这一家族还演义着一代代的辉煌。
[ 本帖最后由 罡风 于 2009-6-6 11:47 编辑 ] |